今天下午看了6個展。很累。第一個在余耀德美術館,安德烈・布特茲。一共10來幅畫,二樓一個不大的展廳。我挺喜歡他的畫。有些線條,我以前瞎畫時似乎也畫過。他的畫顏色很鮮艷,但鮮艷不是他的畫的特征。我能說出的感受,就是他調出的顏色很好看,仿佛他在調出這樣一個顏色的瞬間,這幅畫就差不多完成了,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線條隨便畫畫就成。就好像拉麵師傅,調出湯底,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。手藝都在調製顏色的過程里。畫裡面有些可愛的卡通形象,如果可以稱其為卡通形象的話。這些形象給畫面帶來了生命力,畫仿佛變成了一個精力旺盛的動物,不停在動,跟你捉迷藏,在你面前晃來晃去。那些或長或短的線,仿佛它長出的手和腳,張牙舞爪。有幅畫是一雙眼睛,特別可愛,存在感特別強,看到它,人會不知不覺掏出相機去拍它。

後面5個都在龍美術館。第二個是迪奧的大展。門口排著蛇形長隊,就像來到迪士尼。不過隊伍行進蠻快,幾分鐘就差不多了。進去之後,最先來到的廳,全是黑色或白色的衣服。另一側墻上是照片。照片說明牌上標著照片拍攝者的名字。偶然看到了威廉・克萊因的名字,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他早年做過商業攝影。偶爾可以看到街頭拍的時裝照,我和一同看展的朋友都覺得街頭照更好看,更酷,有味道。但我想,若一面墻全是這種街頭照,可能就沒那麼好看。關於衣服,除了覺得都挺好看,沒有什麼想法。為自己不懂服裝設計感到遺憾。看古文物展也是這樣,因為不具備相應背景知識,看這些展我品嘗不出味道。有些高級料理也是這樣,給我吃簡直就是浪費食材……除了衣服,還有幾處投影做出的光影效果,吸引觀眾來拍照留念。有一面墻,整面墻鋪上暗紅背景,背景之上是變幻的花,有兩個女生讓我幫她們拍照,她們讓我隨便拍,我為了把那一塊變幻的花拍進去,只給她們倆留出很小的比例,拍了很多張。最後,我用我的手機也拍了幾張,其中一張把正在回看照片的一個女生也拍了進去,她在畫面右下角,跟左邊整面紅墻花相得益彰……這個展分為好幾個廳,每個廳有個名字,名字我都不記得了。大約行進到三分之二,有個廳介紹迪奧歷任藝術總監。他們的作品我都看不懂,唯一有感覺的是最後一位,現任總監,是位女性,她的作品我能看出與其他幾位的不同,有女性的柔和和女性的狠勁……最後一個廳,我已完全不再看衣服,而是盯著看投在墻上的光影。光影分三段循環,第一段是閃爍星星,第二段是無數變化的直線,第三段是云。不是真實的星星,而是人工做出來的星星般的動態光斑,光斑有靜有動,有遠有近,有虛有實,看著看著,我開始想,這是怎麼做出來?這些看起來珠光寶氣的光斑散發一股中產階級庸俗審美的氣息,這股土豪氣或許掩蓋了它製作技術上的高超。這些動態的光斑讓我聯想到「顆粒合成」,如此多個光斑,每個光斑都有各自的動勢,這做起來豈不是很複雜……懷著敬畏的心情,我離開展廳繼續下一個展。……後來,在英國看過這個迪奧展的朋友發來幾張當時拍的展陳照片,此時才發現,上海的展陳是完全重新設計的,跟英國的完全不一樣,上海這邊似乎把這個展靠向「美術展」「藝術展」,英國那邊似乎更像個「時尚展」「時裝展」,觀眾人群也挺不一樣,英國那邊有很多中年人,所謂的中產階級?上海這邊絕大多數是年輕人,中年男人一個都沒有。偶爾看到幾個年紀大的女性,似乎都是跟女兒一起來,而不可能跟老公一起來……

第三個展叫做「流動的空間」,選了20來幅跟空間有關的畫作。這個展是六個展里最強的一個。每一幅畫都像一個獨立的小世界,都藏不住濃烈的存在感。展廳特別大,或者說特別高,我甚至想,這個展廳或許可以代替教堂的功能。當我感到累了,想呆在某個空間里休息一下,就可以來這個廳看展。

第四個第五個都是國畫,我對國畫比較無感,匆匆看過。第五個展的畫家是現代畫家,除了正統國畫,他還畫了很多彩色的江南風景。但我都不喜歡,我覺得很表面。不知為什麼,這些畫讓我感到生理性厭惡。不是他畫的不好。是這些畫的視覺體驗連接著許多其他跟「中國」有關的東西。所有這些「跟中國有關的」東西都令我生厭。我再次聯想起若干年前看到的一條微博發言:只要照片是在中國拍的,就肯定不好看。大意如此。當時我很不服,我轉發說,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拍得好的人拍的中國。為什麼所有這些拍中國、畫中國的人,都拍不好、畫不好中國?因為我看的太少,沒看到優秀的作者嗎?但願如此。但對此我不很樂觀。關於這一點,我覺得我可以說,我拍的中國,可能沒有把中國拍好看,但至少我那個拍法不可能把中國拍得比實際更丑。畫中國山水的那些畫,幾乎會讓我產生錯覺:中國的風景真的比外國風景膚淺,缺少感情……

第六個展叫「衣裳」。這個詞,現在已經沒人用了,挺遺憾。這個展的題圖,是二三十年代留法畫家畫的穿旗袍的姐妹倆,還有復刻版的實體旗袍。右邊妹妹穿的白色旗袍,如果現在真有人穿,我想會是極其性感的。太厲害了

2020.10.7